The Misfits(1961)拍完之後,夢露和密勒分別乘不同飛機回紐約。她仍住在東五十七街的公寓,密勒就用假名住在旅館。當天-- 十一月十一日,夢露就對一名記者朋友獨家宣佈她與密勒將離婚的決定。
在拍The Misfits時,導演休士頓John Huston正在籌拍佛洛依德傳,當時夢露就有意飾演片中佛洛依德一名女病人的角色,休士頓也認為她是適當人選。一方面佛洛依德是她的英雄,一方面她本人也是心理醫生常客,那名女子的病歷和她相去不遠。但是在與她的醫生葛林森談過之後,他說佛洛依德之女安娜強烈反對拍這部片子,因此她推了。※
在紐約時她也恢復了到Actors Studio 上課。她和史特拉斯保計劃將英國小說家毛姆寫的Rain 拍成電視劇,女主角Sadie Thompson 是一名妓女。在小說中,她代表的是黑暗面。一名牧師企圖勸導她改邪歸正,但到最後卻抵擋不住她的誘惑,與她發生關係。結果是因為罪惡感自殺身亡。這是好萊塢最喜歡的題材,目的是要推翻`邪不勝正'的傳統觀念、強調人性的弱點、提升人性黑暗面。因此過去在舞台上、銀幕上拍過無數次。
但是史特拉斯保堅持要他自己來導演。這麼多年來他將夢露捧得老高,就是要為他自己翻案。但是計劃出資的電視台NBC 說他沒有導電視片的經驗,拒絕了。Lee 的反應十分強烈,而一向忠心的夢露堅持沒有他就不演。因此整個計劃泡湯。(下:她在紐約時期,經常與 Lee 在一起。)
這時她將史特拉斯保等人當做至親,因此她又改寫了遺囑,將大部份財產留給他們:除了為母親及老師契可夫的遺孀設立基金之外,現金留給姐姐柏尼絲、及詩人朋友Norman Rosten 之女做教育基金,但是她的遺物,包括百分之七十五的電影版權就留給史特拉斯保,其他留給Marianne Kris 醫生,做為心理治療基金。
她拍The Misfits時,因為也兼製作人,因此得到三十萬元的報酬。這使她的稅率高達百分之九十。加上她過去一直屬於低收入,因此她沒有什麼積蓄。
在紐約時,除了每天都到史家之外,她也繼續到Marianne Kris 診所的心理治療。這時期她的服藥情況越益嚴重。一早起來就用酒送藥,一天會吞幾十粒不同藥丸。結果還是晚上睡不著、白天醒不來。蘇珊說,這時夢露常常因為睡不著,而三更半夜到她家。一天晚上她醒來上浴室時,見到夢露衣裝不整的趴在地上,用手指抓她父母的房門,一邊叫著:Lee!Lee!顯然又是吃多了藥。她正要前去幫忙時,她父親走出房門,將她抱起,抱到兒子Johnny 的房間。然後搖著她、並唱童謠使她能睡著。
聖誕夜她也沒有節目,女僕Lena Pepitone 說她站立在十三樓的窗台上,似乎要尋死。當女僕抱住她時,她哭著說:「讓我死,我什麼都沒有。這是聖誕,我卻是一個人.」
又是狄馬喬來打救。當晚她公寓門口就送來了十幾盆聖誕紅,卡片上寫著: Best,Joe。她打電話去道謝。並問他為什麼送花來,Joe 說:「第一,因為我知道妳會打電話來謝我。其次,現在這世上妳還剩下什麼人?」Joe 當時就邀她出去。
原來狄馬喬聽說她和密勒分手的消息,用鮮花來安慰她。狄馬喬過去幾年交過女友,其中一位幾乎結婚,後來她當了美國小姐,兩人就吹了。他的朋友說,他一直未忘情夢露。而夢露也一直和他的家人、特別是他的兒子保持密切連絡。
1961年一月二十日,她在新的經紀人紐康Pat Newcomb※及一名律師陪同下,到了墨西哥邊境辦理離婚。這一天是新總統甘迺迪的就職日子,他們選擇這一天希望逃過新聞界的注意。結果目的達到,他們不受干擾的完成離婚手續。亞瑟密勒是由律師代表出席,對離婚沒有提出異議。
月底The Misfits在紐約首映,她盛裝由蒙哥馬利克里夫陪同出席。克拉克蓋博生前曾看過拍好的毛片,曾經滿意的說,這是他從影以來最好的片子之一。不少影評人讚美他和夢露的演技,但是對於電影本身評價都不高,觀眾也不欣賞。因為他們心儀的演員都與平時不同,也不明白究竟劇情要表達什麼。
連著兩部片子都不賣座、婚姻失敗、Rain的計劃泡湯、暫時又沒有拍片計劃,她整天以吞藥過日子。去過她公寓的人說,她的房間十分髒亂,也不開燈。唱機上都是令她流淚的抒情歌,整天以淚洗面。體重也輕了十幾磅。心理醫生Kris 擔心她的狀況,勸她到醫院中去戒藥癮。二月五日,Kris 就開車送她到六十九街的紐約醫院,她用Faye Miller 的假名簽下了志願住院書。
但是她住的不是普通病房,而是其中一個叫Payne Whitney Clinic 的心理治療部門。當她發現所有的房間都由外面反鎖,而房間內部都由厚厚的棉布封住、以免病人自殺時,她驚慌了。她認為醫生將她當精神病患,她的反應十分強烈。她向所有的醫生、護士尖叫:「我不是精神病人,讓我出去!我要出去.」並且惡言怒罵醫生和護士。結果她的反應更使醫院工作人員當她精神病患。
目前許多影歌星有酒癮、毒癮、或是藥癮,他們都到Betty Ford Center 去戒癮。包括去過多次的伊莉莎白泰勒、Michael Douglas 等。但是當時不但沒有Betty Ford Center,而且凡有毒癮、酒癮或藥癮的,都當成一種秘密,是不可以公開的。因此Marianne Kris 才會將她送到精神病院戒藥癮,而她的反應才會這樣強烈。如果有Betty Ford 中心,就不會有這件事發生。※
在她過去這半生,她心中都有一個陰影,就是擔心自己像母親一樣成為精神病患。現在這個惡夢似乎成為事實。她的恐懼難以想像。而且她有被出賣的感覺。她沒有親人,現在她唯一信賴的醫生卻將她當精神病患。
她在這間房間住了兩天兩夜,忍受極大的羞辱和恐懼。護士連她的衣服都剝光,換上沒有扣子、沒有帶子的病患服裝。過去她一直怕被鎖在房間內,因此即使是睡覺也從不鎖房門。但是她現在日夜被鎖在密不透風的房間內。只有一個小窗口以便醫生可以由外面望進來。她整個人都崩潰了。
後來是一個同情她的護士願意幫她寄一封信,於是她寫了一封信給史特拉斯保夫婦:
Dear Lee and Paula:
Kris 醫生將我交給兩名白癡醫生、關在醫院裡。他們根本不夠資格做醫生。我和一些真的瘋子關在一起。如果再關在這裡,我會變成跟他們一樣的神經病。請幫我出去。這裡絕不是我住的地方。
如果 Kris醫生說我沒事,不要相信她。
我愛你們!
Marilyn
P.S. 我住在危險病房,像是監獄一樣。他們連我的浴室都鎖住,我進不去。所以我打破玻璃。除了這以外,我沒有做其他不合作的事。
但是史特拉斯保沒有行動。事實上Lee 是Marianne Kris 醫生的朋友,根本無從幫忙。這時護士允許她打一個電話。她試了幾個朋友都不在家,於是她打給在正在佛羅里達為洋基隊做教練的狄馬喬。他當晚就趕到醫院,要辦夢露的出院手續。醫院說要Kris 醫生的許可。於是他打電話給Kris 醫生。他在電話中說,如果夢露不能即刻出院,他就「將醫院一塊磚、一塊磚的拆了.」
於是狄馬喬英雄救美式的將她救出醫院。他找了夢露的按摩師兼司機賴夫羅拔士Ralph Roberts 開車,半夜由醫院後門將她載走。當時醫生Marianne Kris 也陪著在車上。據說她一直說:「我不該這樣做,這真是大錯特錯。老天!我絕不是有心的.」當時夢露就將她開除了,從此不再見她。(下:夢露離開醫院是大新聞。相片來源:cursumperficio.net)
但是狄馬喬也看出她有嚴重問題,因此建議她住到一間比較舒服的醫院戒除藥癮。第二天她就進了哥倫比亞大學附設的長老會醫院,住了三個星期。
在醫院時,狄馬喬每天都來看她。這一次出院時,就圍了幾百名影迷和記者。她精神清爽的對記者說:「休息了一陣,非常舒服.」由於輕了十幾磅,她看來更秀麗。月底她就陪狄馬喬到佛羅里達州,並在這裡渡假。
他們在佛羅里達渡過了一個多月的愉快日子,但是為了避過記者耳目,不敢公開露面。她曾多次試著安排住在佛州的姐姐來旅館見面,也因為無法避過記者而臨時取消了。
四月她回加州,她說是要與在影城的經紀連絡,希望能找到好劇本或是投資人拍片。她說,自己精神好了很多,很希望拍個好片子。
事實上則是因為她接受瘦皮猴辛那特拉的邀請,到他在加州棕櫚泉的家中住一陣。後來因為狄馬喬反對而做罷。於是她在過去房東那裡租了一間公寓住。
這時,她已經恢復了和瘦皮猴間的關係。瘦皮猴過去和狄馬喬走得很近,因為同是義大利人關係。兩人還一起在私家偵探領導下去捉夢露的奸情。在追求女人時,辛那特拉是最會討人歡心的。他使與他在一起的女人感到非常貼心。而粗枝大葉的狄馬喬絕不是他對手。
這期間她和辛那特拉在洛杉磯、拉斯維加斯及太和湖都聚過。他還送了她一隻捲毛小狗,夢露為它取名Maf。因為大家都知道瘦皮猴與黑手黨Mafia 來往密切。
這次她回加州,陪她的是按摩師賴夫。他本來也是演員,因為有印地安血統,樣子高大英俊。他是夢露在Actors Studio 認識的。也是夢露最信得過的朋友,平時有任何事都是隨傳隨到,而且身兼司機。
在加州她每天除了見經紀人、製片及編劇外,就是去見心理醫生葛林森及婦科醫生英格堡Engelberg。在這裡,醫生認為她是輸卵管阻塞,可能是上次子宮外孕時做的手術不好。因此又為她做了一次手術。
在加州時,克拉克蓋博遺孀Kay Gable 生下一個男孩。五月時,她很高興Kay 邀請她參加嬰兒受洗禮。因為這表示 Kay 已改變了是她害死Gable 的說法。(下:她在紐約時期與瘦皮猴 Frank Sintatra 來往密切。)
六月初她在三十五歲生日之後,因為腹部劇痛而回到紐約動手術。醫生查出是膽結石。手術前及在醫院中的一個星期,Joe 每天都去陪她。手術之後,狄馬喬必須到舊金山及歐洲處理公事。她終日在家無事可做。她此時的秘書Marjorie Stengel 有一次對她的髮型師說,夢露的生活內容其實十分貧乏:「你一天的日子,比夢露兩星期的日子加起來都豐富。....她從來不出去、不看朋友。我從來沒有見她真的看過一本書,只有一次是看Harold Robbins 的小說。其他什麼也不做。整天都是打電話,關在自己房間打神秘的電話- 很長時間的電話。我想是打給她在加州的心理醫生的.」
她好久才有一項節目,每次都準備十幾個小時。一次因為有宴會,她由加州請來了髮型師George Masters 坐飛機來為她染髮、做髮。Masters 說,夢露平時可以衣裝不整兩三、個星期,身上甚至有異味。等到有大事時,才大大整頓一番。但是「當我為她開始工作時,她整個人就在我面前改變。像一個變色蜥蜴。整個人脫胎換骨,她的聲音也開始改變、一舉一動都不同了。當她逐漸變成瑪麗蓮夢露時,那種轉變使我的頭髮都要豎起來.」
他還說,夢露一清早就開始吞藥片,因此多數時間神智不清。一次她叫Masters 等她一下,她要到洗手間`洗手'。結果他一等就等了兩個多小時。
由於在家無事可做,她還安排姐姐柏尼絲來紐約看她。她說開刀後的休息時間,她要晚上有個伴,陪她聊天。
這是十年來她們第一次見面。夢露對於這個關係一直設法保密。也許她要保留自己是孤兒的身份,也許是怕家人以她圖利。不過還是有厲害的記者找到柏尼絲,不過這麼多年來,他們一再要求訪問柏尼絲、訪問她家人,他們都避過了。
這時夢露仍住在東五十七街444 號的公寓。裡面全是白色裝璜,加上很多地方鑲了鏡子,一片金光耀眼。
柏尼絲說,夢露的女僕Lena 每天早上八點來上班。第一件事就是為夢露洗蕾絲花邊做的胸罩,這是她在晚上睡覺時戴的胸罩。
另一點,她每晚仍然吃很多藥,還未必能睡。此外她睡房中所有的窗子一直都用最厚的黑布封了,以免有光線進入,影響睡眠。過去在英國、在沙漠拍戲時,她都是這樣。
柏尼絲說,夢露此時吃藥的數量驚人。她說夢露的醫生每天下午都到她家來看她、為她開藥。當她質疑吃這麼多藥會有害時,夢露還很不高興的說:「我需要吃這些藥才能睡覺.」後來她的醫生還發現,她會向每一個不同的醫生拿藥,瞞著其他醫生。
每天晚上狄馬喬就會來吃晚飯,這是她當時唯一的節目,因此她都換了晚裝吃飯。柏尼絲看出來他還是愛她。不過狄馬喬經常帶一個最好的朋友一起來,George Solotaire 是他秤不離陀的好友。因為怕新聞界的跟蹤,他們很少出去吃飯。但是娛樂報紙還是就她和狄馬喬復合的消息繪影繪聲的報道。
在她身邊男人中,可能只有狄馬喬是真正愛她的,只有他是愛她本身、而非她的名氣,或是她所代表的那個美國性感象徵。但是很奇怪的是,她對於狄馬喬一直沒有那種濃蜜的愛。也許可以說,她不懂得愛、她不會愛。所以她才會繼續和辛那特拉來往。(下:她與 Joe DiMaggio 在紐約一起看球賽。Getty Images。)
有心理學家在她死後分析說,夢露所以這樣的濫交,是因為她自小被父親遺棄,所以仇視男人。一名佛洛依德派心理醫生說:「她是典型的女性唐璜,不斷的由一個男人到另一個男人。夢露說過,在她每一次與男人交手之後,她就不再重視這人。原因是每一個男人都被當做是她生命中的第一個男人-- 那個不承認她是他女兒的人,她的親生父親。....」
葛林森醫生也對一個同僚說,夢露懷疑她自己性冷感:「她發現她很難和同一個男人有多次高潮。這可能源自她心理上將所有的男人當做是她潛在的父親。而跟一個人自己的父親發生性行為是萬萬不可的,顯示是一個人心理不正常。但是這個幻想一直存在她心裡....」
後來出版Why Norma Jean Killed Marilyn Monroe的心理學家Lucy Freeman 說:「心理學家相信,一個像夢露一樣與這樣多男人有性接觸的女人,在潛意識中是要佔有男人的陰莖。性交行為可以暫時使她們產生幻覺,以為自己暫時超越男性.」Freeman 所說的就是佛洛依德理論中的、女性有所謂的`陰莖崇拜'心理。這樣的理論後來受到不少人攻擊。夢露死後,更多人懷疑這種理論不但無法使夢露逃脫幼年時期的夢饜,反而給她更多濫交的藉口、及更多自憐自嘆的理由。但是由於一般人普遍的相信專家,而不相信自己的判斷,因此沒有人敢駁斥專家的看法。特別是像夢露這種有學識自卑的人,對於有博士、醫生頭銜的人就更是照單全收。
柏尼絲在夢露死後就說:「我常常懷疑,這些年的分析到底對她是好、還是更壞?Inez Melson (夢露的私人秘書) 也認為這麼多的追尋內心的做法不是好事。安娜也是這麼說:「有人對我說,一個心靈脆弱的人不應當接受史特拉斯保教的那套方法論,因為它會擊破一個人用來面對外界的防衛。雖然Lee 對Marilyn 是很溫和,不像他對其他人的嚴厲冷酷。然而事實是,每個人內心中都有些事應當埋在心底的,不必要每天都翻出來凝視。雖然我知道,那一年摧毀她的是她每天吞下的成把藥丸。但是我也知道,經過八年的心理治療,並沒有製造出一個健康的、有自信的人。相反的,Marilyn 在去紐約之前要健康、快樂、更有自信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