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的黑白種族問題是一個抹不去的事實,也是抹不去的痛。自從兩百年前由非洲引進黑奴至今,美國背負了沉痛的歷史包袱,及道不盡的歉。過去半個世紀如此,相信未來一個世紀還是如此。
這也是一個完全的「政治」議題,因此沒人敢說真話的議題。只有極少的人例外。
例如基斯‧瑞契堡Keith Richburg在他所寫的Out of America: A Black Man Confronts Africa (1997)中﹐以一個黑人心情看非洲的筆法﹐說出了他對美國有太多的感激﹐對於不爭氣的非洲黑人就充滿了失望與憤怒。他說:「這裡也許是我遠祖的家鄉﹐但是我不屬於這裡.」
瑞契堡是華盛頓郵報資深記者﹐1992年被派往非洲做分部主任。他決心跑遍非洲各地﹐以瞭解這個自己先人的家鄉。他第一個見到的是貪污。不論到什麼地方﹐肯亞﹑扎葉爾﹑奈及利亞﹐他都要將大筆現鈔分成小捲﹐藏在身上各處。幾十元﹑幾十元的送給大小官員。否則就無法通行。他還不能將財露白﹐否則就有送命的可能。每次去索馬利亞﹐除了要帶幾名持槍保鏢外﹐他還要帶上三千美金。必要時拿出一張百元美鈔﹐才可能免去被殺的命運。
他在索馬利亞見到的是人為飢荒。因為敵對的勢力將田裡的種植都燒光﹐希望將對方餓死。還將屍體拋入僅有的一些水井中﹐使對方斷絕水源。美國或聯合國送到的救援物資也都被持有衝鋒槍的人劫走。於是聯合國派了部隊押運救援物資。結果是幾十名土耳其士兵遇害。他們的眼睛被挖出﹐腹部也被剝開﹑挖出內臟﹐陳屍街頭。後來一些歐洲記者也遭遇相似下場。也有一些美軍被殺後﹐在街上拖行示眾。導致美國及聯合國不再肯管。
第二個見到的是令人髮指的殘暴行為。如果說索馬利亞的是殘暴﹐盧旺達就是人間地獄。索馬利亞的殺人方式是先殺死再分屍。在這裡則是先分屍再說。他說﹐他在盧旺達見到﹑及聽說的是﹐胡圖族將土西族人先切去一隻腳﹑或一條腿﹐以免你跑了。回頭再來切耳朵﹑鼻子。然後將半死的人丟到屍堆上。幸運的最好是昏死過去。否則哀號聲聽了嚇人。還有些胡圖族人將已死﹑或半死的人的生殖器﹑或五臟切了塞在死人口中。慘不忍睹。
當然你要見了才會相信。瑞契堡親眼見到河流中幾分鐘就浮來一具屍體﹐都是四肢不全。他還見到一個九歲孩子﹐全家十幾口都被殺了。他自己的左手及右腿被切﹐後腦還被用刀敲破。但是他沒死﹐躺在一堆屍體邊四天﹐血都幾乎流光了﹐才獲救。另外有三個女孩被活埋至頸部﹐獲救後眼部凹下﹐口吐泥沙﹐奄奄一息。
瑞契堡說﹐柬埔寨赤柬據說也殺了兩百多萬人﹐但那是三年半時間殺的。但是胡圖族在三個月不到的時間﹐就殺了一百萬。
當胡圖族殘殺土西族事件剛傳出時﹐西方的自由派學者有說是殖民主義餘孽。理論是殖民國家利用當地不同族裔的衝突﹐分而治之﹐才會形成日後的仇殺。事實是﹐歐洲人在十九世紀才在盧旺達殖民。先是德國人﹑然後比利時。他們見土西人較聰明﹑較懂禮貌﹐因此拔擢他們做文官。當殖民國徹出後﹐胡圖族仗著人多勢眾﹐就開始殺害土西族以洩憤。一直以來胡圖人都嫉妒土西族人比較高大漂亮及聰明。他們有時會殺害土西男人﹐然後將他們的妻子收了以改良自己品種。在非洲因為部落多﹐很多黑人國家也都利用種族不同分而治之﹐不是白人殖民地政府的專利。
一名在乃洛比美國使館中工作的美國黑人女子琳達(Linda Thomas-Greenfield,補註:她後來在拜登政府出任駐聯合國大使)﹐一次到盧旺達視察難民時﹐因為與一些土西人在一起﹐就被當作是土西人﹐幾乎被斬。其他的土西人則在她面前分別被斬手﹑斬腳的殺死了。她掏出護照﹐解釋了很久﹐才逃過一死。
和其他美國黑人一樣﹐當她第一次踏上非洲土地時﹐她幾乎等不及的要親吻非洲的土地。但是在肯亞﹑甘比亞及奈及內亞工作了幾年之後﹐她心灰意冷。因為她要將住宅用鐵絲網﹑電網圍住﹐以防止當地人搶掠。後來還是不斷有人闖入行劫﹐因此她要將再將電壓加高。她說﹐任何人想闖進來﹐我就將他們BBQ燒死。這還不夠﹐她還雇了幾名持槍警衛看門。
和瑞契堡一樣﹐琳達在非洲也遭遇到當地黑人對他們的種族岐視。琳達說﹐她想與當地人交朋友﹐但是他們看不起她﹐反而對白人打拱作揖。最後她失望的對瑞契堡說﹐她情願住到(當時)由白人統治的南非﹐也不願意住在黑人治理的肯亞。
看過盧旺達﹑索馬利亞的非人世界後﹐瑞契堡去到當時仍然由白人統治的南非。這是被西方世界譴責最烈的﹑沒有人權的國家。但是瑞契堡的印象是﹐這裡比其他非洲國家好了不知多少倍。他見到在南非發生命案時﹐白人警察至少會依照美國一樣的程序﹐登記死者名字﹐並企圖解決罪案。在這裡﹐至少死人是有名有姓﹑有身份的人。不像其他非洲國家﹐死人像蒼蠅一樣的沒有任何價值。
瑞契堡說﹐他和琳達在南非呆過一陣之後﹐並沒有受到任何岐視經驗。原因是他們的行為﹐及一開口說話﹐對方就知道他是受過教育的文明人﹐而對方的態度也立即文明起來。他可以理解南非白人為什麼實施種族隔離政策。因為當地的白人恐懼黑人。只要對比非洲北部與南非之後﹐他就可以瞭解這種恐懼心理。若不是種族隔離﹐今日的南非不能說不會與非洲其他地區一樣。果然在南非舉行自由選舉﹐黑人主政之後﹐南非的罪案升高四﹑五倍以上﹐家家銅牆鐵壁。僅在十年之內就傳出多名華人商人﹑或其家人遇害或是遭到強暴。當時經常見到一千多華人舉行示威的行動﹐要求政府改善治安。瑞契堡說﹐若不是曼德拉總統明智的向羅德西亞經驗學習﹐保留了最多的白人在政府中﹐否則後果更要不堪想像。
瑞契堡說﹐一談起人權﹐西方國家就集中攻擊南非白人政府。事實上非洲大多數國家要比白人統治的南非更無人權。由烏甘達的依迪亞敏﹑到奧布圖﹐前後殺了上百萬人﹐而且都貪污無數。後來的蘇丹﹑奈及利亞﹑坦桑尼亞﹑扎葉爾(總統莫布圖相信貪污了一百億美元﹐儲存在國外)﹐等幾乎全部都是由獨裁統治。凡有異議者﹐都被逮捕及下獄﹐還受到不人道的凌虐。公平審判在這裡是沒聽過的事。至於非洲唯一的由美國黑人返回去成立的國家賴比瑞亞﹐說是依照美國模式成立的政府。但是自八十年代起﹐也發生了無數次政變﹐被推落台的領袖不是被剖腹挖腸﹐就是被斬成多件﹐沒有一個有好下場。
但是當他向美國黑人領袖提起這些事時﹐他們一致的反應是:「我們不應當攻擊自己兄弟.」或是:「我們不應當拿一般尺度衡量非洲﹐因為這裡民情風俗都不同美國.」相反的﹐美國黑人領袖及民權領袖每次到非洲考察時﹐都與當地的獨裁﹑強人相談甚歡﹐並譴責南非白人政權及白人殖民主義的的罔顧人權。
談到殖民主義的`迫害’﹐瑞契堡舉例說﹐1957年當英國離開迦納時﹐迦納的全國總生產額高過當時的南韓—也是因為韓戰飽受破壞﹑及受過日本三十多年的統治。但後來南韓成為亞洲四小龍之一﹐而迦納就全靠聯合國及世銀援助才能茍延生存。此外新加坡﹑馬來西亞﹑印尼都曾是歐洲國家的殖民地﹐在獨立後﹐經濟及民生都不斷增長﹐不但沒有血流成河的仇殺﹐還創造了今日的繁榮局面。沒有人抱怨殖民主義對他們造成任何嚴重後遺症。
瑞契堡下的結論是亞洲人比非洲人勤勞﹑聰明及有責任感。他說﹐黑人用殖民主義做擋箭牌﹐忽視真正的原因是黑人的懶惰﹑不求上進。如果非洲人不了解這個原因﹐就永遠不會進步﹐永遠停留在部落屠殺的階段。他說﹐美國黑人若是繼續將頭埋在沙中﹐只會助長這種局面﹐對自己的同胞一些好處也沒有。
但是瑞契堡的忠言沒有人接納。他說﹐在美國的黑人普遍相信美國政府及廣大白人(包括工商業﹑傳媒﹑知識份子)有一個計劃The Plan﹐就是想盡方法要打壓黑人。所以舉凡是黑人運動員﹑黑人官員爆發醜聞﹐黑人立即槍口對外的說是白人陰謀﹐故意抹黑黑人。這是為什麼黑人陪審團說什麼也不會裁決O.J.辛浦森殺妻有罪一樣。也是為什麼至今多數黑人都相信愛滋病毒是白人由化驗室製造出來﹐放入黑人身體內的。(雖然同性戀者也有更大機會染上)。而crack毒品就是中央情報局由國外輸入口之後﹐廉價賣給黑人社區的。而馬丁路得‧金恩牧師之死﹐雖然証據確鑿的指向白人無賴及種族主義者James Earl Ray﹐黑人民權份子仍然堅持是聯調局主使﹑甚至有政府的參與。瑞契堡在美國做記者時﹐曾報道過華盛頓黑人市長的醜聞(吸毒及召妓)﹐結果每一次都被其他黑人指責為叛徒。還說他是被白人記者洗腦。
和其他美國黑人一樣﹐瑞契堡也曾到當年非洲黑人被送上船前往美國做奴棣的大西洋岸海港哥里島Goree Island憑弔一番。但與其他美國黑人不一樣﹐他沒有遺憾﹐沒有憤怒。他甚至認為﹐如果沒有美國的黑奴制度﹐他今日或將與非洲的眾生一樣生活在這塊人間地獄中。
由於目前美國的黑白種族間﹐不論在知識或是經濟水平上﹐都仍然有巨大差異。黑白衝突還會持續。所幸是黑人的教育及經濟能力都在上升。未來可以想見的是瑞契堡一類的黑人日益增加。但在拉平此一差距時﹐如果能對症下藥﹐而不是一味的掩飾真相﹐助長真正的差距原因﹐才能更快的縮短差距﹐更快的解決黑白衝突問題。(初稿完成於April,1998)